10月，连续两个台风影响下，中山市北部阴雨连连，某家电产业园内行人稀少，生产厂房内却是一番火热的生产场景。

“这两周都没有停电，必须争分夺秒抓紧生产。”毛朝辉在该工业园内经营一家家电制造企业已近20年，受限电影响，近两个月来，他经营的企业不得不放缓生产节奏。最近一周，天气转凉，供电压力下降，加之当地部门加大用电保障力度，工业用电得到稳定供应，生产节奏又快了起来。

毛朝辉坦言，今年是他入行以来感到压力最大的一年。除了用电，原材料价格和出口货运价格上涨等因素也对家电制造业带来严重冲击，处于整条产业链中端的制造环节面临着“探索与前行”的境况：成本上涨、利润下降、竞争加大。

多重压力下，毛朝辉乃至中山传统制造业都在寻找破局之路。

限电下的生产

毛朝辉所在的企业主要生产电压力锅和电饭锅等产品，除了成品，还生产内胆、钢盖等配件。经过近20年的发展，他们与位于佛山的某家电头部企业建立了较深的生产合作关系，成为后者的主力配件供应商。

作为整条供应链的一个重要环节，毛朝辉必须紧盯着客户的订单需求，确保生产节奏与客户需求进行有效配对。从今年9月起，这种配对受到限电政策影响。

“尊敬的客户……由于目前电力供应紧张，为保障电力有序供应……依据有序用电方案，请贵户调整生产安排，在用电高峰时段（8:00-24:00）停止生产用电……”从9月起，毛朝辉就不定期收到由供电部门发出的限电信息。

下半年是家电制造业的传统生产旺季，电力供应成为了保障订单生产的“命门”。一边是紧张的订单生产，一边是不确定的电力供应，毛朝辉虽然心里着急，但办法却不多。所幸的是，毛朝辉去年投入了800多万元，建设了光伏发电系统。限电期间，该系统能保障工厂每天1/3的用电需求，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生产用电之急。在光伏发电系统下，毛朝辉将电力用在冲压环节，重点保障客户的配件订单需求。

在限电制约下，毛朝辉所在的工业区内，有企业购买或租用了发电机来支援生产。但毛朝辉算过一笔账，发电机的用电成本是一般工业用电的2倍多，小产量的紧急订单生产可以用发电机应付，但大订单生产就不划算了。

中山不少制造业企业都在调整，其中夜班生产是一个共同选择。今年9月以来，限电期间，除部分利用光伏发电开工的生产线，毛朝辉将生产线生产时间都改为夜间生产，开工时间为晚上23时至次日7时。

相比以往的正常生产时间，夜间生产产能仅约为原来的80%左右，但在实际生产中，由于需配合上下游企业的生产节奏，综合算下来，夜间生产产能只有原来的60%左右。

除了产能下降，员工管理也面临问题，夜间生产改变了员工原来的作息规律，员工也在适应。“员工也很理解，毕竟周边企业的情况都差不多。”毛朝辉表示，为安抚员工，企业在工资待遇和生活福利保障方面也增加了投入，稳定员工队伍。

上涨的原材料

除了受电力供应影响，原材料价格也是中山制造业面临的另一个问题。事实上，原材料价格上涨的话题早在去年已成为中山家电圈的焦点，金属、硅胶、玻璃等原材料价格上涨，给制造端带来不少压力。

“不太敢接单了。”李强也是中山北部镇街的一名家电制造企业经营者，经历了此前两个月的限电影响，李强对接收新订单更为谨慎。与此同时，原材料价格上涨过快，也让他对订单价格和成本计算更加细致和敏感。

原材料价格的变化大大超出了李强的预料，其中玻璃上涨幅度最大，如今涨价幅度已超过100%。另外，钢铁价格也上涨了约30%。

李强认为，作为产业链中的中端，制造业在定价方面一直处于“尴尬”的位置，无论是原材料或是成品，定价权基本都由对方主导。原材料价格上涨，成品价格却跟不上原材料涨价幅度，制造环节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原材料问题也困扰着毛朝辉，今年以来，仅原材料价格变动，他经营的企业就承受了近2000万元的亏损。

但生产必须继续。“不能说成本高，产量不稳定，说不生产就不生产，因为大家都是一条链（产业链）上的。只能硬着头皮上。”在限电和原材料价格变动双重影响下，为争取的理解，最近毛朝辉不断与原材料供应商和下游客户沟通，就价格和订单交付时间进行商谈，但最终仅有三成左右的客户同意小幅涨价。

“企业‘盘子’大，不敢贸然停工，还是要供应优先，保障订单。”李强也在坚守。

破局或需全链条联动

作为中山的主要出口产业之一，中山家电制造业也具有明显出口导向。受疫情影响，家电出口也备受冲击。

毛朝辉所在的企业也是一家出口外贸型企业，外贸业务占总体业务的近四成，出口产品主要包括空气炸烤箱等，产品主要面向美国和法国等欧美国家。

由于毛朝辉与国外客户建立了价格定期调整机制，价格根据实际情况每季度做出调整，受原材料价格对他的影响不大。对毛朝辉所在企业影响最大的因素是物流货运——货柜价格上涨，最高峰时货柜价格超过2万美元/柜，且“一柜难求”。

面对昂贵的物流成本，毛朝辉的目光转至国内市场，将原来的一些出口订单产品转为内销。他表示，空气炸烤箱等出口产品质量和标准都较高，转内销只需改包装和外观，转销成本不大。

虽然在产品技术层面难度不大，但由于国内产品类型多，消费市场较为成熟，市场竞争激烈，转战国内市场需要投入更多精力。为了推动外贸顺利转内销，毛朝辉专门组织了团队，研究国内市场消费者的消费偏好，同时借助各类消费平台的大数据，对国内市场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国内市场没信心也要做。”面对着各种困局和新形势，毛朝辉更加坚定了求变的决心。在他看来，企业转型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和投入，但仅靠企业自身难以突围，转型需链条联动和各方协同，实现整个链条和产业群的升级。这个过程可能是漫长的。

（应采访对象要求，毛朝辉、李强均为化名。）

【采写】南方日报记者 雷海泉

【图片】南方+资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