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0日，对于魏春玲来说，是特别的一天，因为她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
“妈妈去上班了。”“妈妈加油！”一大早，儿子用不太熟练的手语为魏春玲鼓劲，让她充满了动力。
魏春玲准时走进五华县水寨镇水潭路一家名叫“尊聋坊”的卤味店，这是她开启新生活的地方。“这份工作离家近，在这里也很开心，因为我们就像一家人。”魏春玲用手语表示，店员都是聋哑人，虽然来自不同城市，但怀有同样的目标——用双手在无声世界里创造美好。
“没有翅膀也要飞翔，没有声音也要歌唱。”就是这样一群特殊的店员，让本不起眼的卤味店变得意义非凡，他们在万籁寂静的世界里自强不息、笑对人生。“不能说，要努力笑。”7个字花了7秒，项目经理董旭能说几句简单的话，说完笑着望向其他同事，大家也都自然地笑了……
最特别的点菜▶▷沟通全靠手势 速度慢一点温暖多一点
初冬，五华县城这间看似普通的卤味店门口排起了长队。笔者走进店铺，也跟着排队购买。这里听不到熟悉的“欢迎光临”，但抬头就能看到一张张笑脸，虽然无声但依旧能感受到店员们的热情。
点单靠纸写，沟通靠手势。在卤味陈列处，一位小姑娘满脸微笑，不停地比划着，指着贴在墙上的便签纸：不辣、微辣、麻辣。笔者心领神会，指了指鸡爪又指了指“不辣”，小姑娘点点头，点菜、包装、结账……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索。笔者接过装好的卤味，高兴地向小姑娘点头，并竖起拇指，表示感谢……这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个手势、眼神和微笑，是顾客和店员沟通的全部。
市民陈晓丽听说五华开了这家“无声卤味店”，慕名前来。“即使没有言语交流，也不会有影响，店员的一举一动都流露出真诚，每一个细节都让人感动。”陈晓丽说，面对这群自力更生的年轻人，她心里充满了敬意。
作为聋哑人，要和顾客沟通顺畅，做好优质服务，他们背后的艰辛付出可想而知。
“无声卤味店”共有10名店员，除了执行经理古幼华，其余9人都是聋哑人。负责店铺日常打理的古幼华告诉笔者，她每天都会来店里，更多时候是充当店员和顾客之间的翻译。
“我是第一次和聋哑人接触，刚开始很忐忑，不知如何教他们和顾客交流，还有自己要怎么和店员交流？”古幼华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因为不能言语，店员们只能用心付出，每个人工作都特别认真，在大家的努力下，卤味店经营得有声有色。
干净的台面、整齐的摆设、清洁的地板，全都出自店员之手。他们用比他人更多的付出，做到了细致、认真。“店员从来不迟到，也不会在上班时间偷懒、玩手机。”笔者纳闷，闹钟在他们的世界里并没有用处，他们是怎么做到准时早起，按时上班的？董旭笑着缓缓说道，“我们有手环，会震动。”
“没关系，慢慢来。”笔者在采访过程中，发现几乎每位顾客都会说这句话，但过了一会发现他们听不到，就微笑相待，或是拿起纸笔进行沟通。顾客们不急不躁，有序购买，他们不会埋怨店员动作太慢；店员热情洋溢，认真做事，温暖在此刻蔓延。“原来有一种美好叫‘安静’。”陈晓丽说。
最频繁的动作▶▷让无声胜有声 笑容背后的人生百味
“第一天上班，顾客进来，我赶紧上去招呼，连比带划的样子把客人吓了一跳。”店长吴俊在纸上描述自己上班时的糗事，不禁捂着嘴笑起来。
笔者注意到，新顾客进店第一反应常常是不知所措，意识到店员都是聋哑人后，便会很自然地与他们微笑交流。“他们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你不自觉也嘴角上扬，有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我们来这里感受到了一股正能量。”老熟客张阿姨说。
“为什么大家那么爱笑？”因为顾客多，周边环境有些嘈杂，“对不起，有点吵，听不清。”董旭一脸疑惑，指了指耳朵里的助听器。笔者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大家那么爱笑？”
“不能说，要努力笑。”董旭笑着说出了这句简单的话，其他同事看到后，也跟着笑起来，好像他们听懂了。其实不然，这就是微笑的力量。无声没有带来服务上的缺憾，相反带来了更多的感动和真诚，笑容就是他们最好的语言。
董旭一字一句地讲出了自己的故事。他在出生不久后，因为发烧导致失聪，渐渐失去言语能力。1岁的时候，母亲就带他去专业的学校学习讲话，直到现在，他还在学习如何说话。
对聋哑人而言，就业不仅是谋生，更是为证明自我价值。“我的妈妈很伟大，我希望她别为我担心。”董旭的父母曾担心他会遭到歧视，不太放心他踏足社会，而现在他已经成为父母的骄傲。
有的店员已为人父母，他们正在努力地生活，给孩子们做榜样。
魏春玲是五华县水寨人，这份工作让她开启了新的生活。“我是一名妈妈，有一个5岁大的儿子。”魏春玲用手语告诉笔者，她之前在一家ＫＴＶ当清洁员，但是离家太远，不能照顾好小孩。卤味店的工作不仅离家近，而且店员之间感情很好，就像一家人，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值得一提的是，魏春玲的儿子为了能和妈妈沟通，主动要求学习简单的手语。平日里魏春玲教儿子手语，儿子则教妈妈讲话。其他店员看到魏春玲的手语，也开心地笑了，“儿子是你的小棉袄。”吴俊俏皮地比划着，逗得大家大笑。
“他们常常和我说，失聪也有好处，他们听不到流言蜚语和负面声音，反倒更开心了，所以他们的笑容很纯粹。”古幼华说，在店员身上，她学到了很多，无论遭遇怎样的不公，他们都是微笑面对，从未向生活低头，“倒是我们这些平常人，动不动就气馁、轻言放弃。”
最渴望的尊重▶▷从误解到关怀 他们正被世界温柔相待
在日常生活中，周遭难免有人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聋哑人。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失聪失语，明明是命运不公，他们却天生遭受到比常人更多的歧视或怜悯。
董旭和笔者提及吴俊和同事们的一次买菜经历。当天，本来约好一起去市场购买食材的董旭，因为有事晚到了一会。等他赶到市场时，刚好看到了让人难受的一幕：因为沟通不畅，老板没耐心，直接不卖给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走。“我看到他们低下了头，表情委屈，和老板道歉后去了下一个摊位。”董旭说，他们已经习惯这种场景了，因此聋哑人的内心都很强大。
“以前我们会羡慕会讲话、听力正常的人，特别是被人误解甚至被谩骂的时候，就会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哪里做错了？但是现在，我们接受了自己的缺陷，因为有很多人的关心，让我们感受到了爱和关怀。我们相信，无需羡慕，自己也能发光。”吴俊写出这一番话，即便命运给予他们再多的困难和苦难，在万籁俱寂的世界里，聋哑人没有怨天尤人、放弃人生，而是坦然面对、笑对生活。
从羡慕到接受，残障人士越来越受到社会的关注，大家给予他们更多理解和包容。“尊聋坊”卤味店店名不言而喻。
古幼华介绍，尊聋坊是中残友集团的品牌，该集团目前正规划在梅州其他县（市、区）开设更多的“无声卤味店”，目的是为了打造出残障人士创业与就业的幸福之家。
“聋哑人也要工作，也要生活。残障人士可以享受到一些政策福利，但他们却少有融入社会的机会。我们店就是为了给当地聋哑人提供就业机会，改善残障人士生活、社交方式。”中残友集团党支部书记廖荣佳说，他们愿意为残疾人事业尽一份心力，为残障人士争取更多的发展机会。
当笔者问这些店员有什么话想对处于迷茫之中、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残障人士说时，“世界很美好，快乐很简单，保持善良，‘静音模式’的人生也很精彩。”董旭写下这样一句话。
【来源】南方日报
【记者】汪思婷
【通讯员】潘炜玲 张炳锋
